弥留第十一章欧姆定律1

文：权聚终

弥留｜第十一章欧姆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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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姆定律是在同一电路中，通过某段导体的电流跟这段导体两端的电压成正比，跟这段导体的电阻成反比。

它适用于纯电阻电路，金属导电和电解液导电，在气体导电和半导体元件等中不适用。在通常温度或温度不太低的情况下，对于电子导电的导体（如金属），欧姆定律是一个很准确的定律。当温度低到某一温度时，金属导体可能从正常态进入超导态。处于超导态的导体电阻消失了，不加电压也可以有电流。对于这种情况，欧姆定律不再适用了。在通常温度或温度变化范围不太大时，电解液（酸、碱、盐的水溶液）这样离子导电的导体，欧姆定律也适用。而对于气体电离条件下，所呈现的导电状态，和一些导电器件，如电子管、晶体管等，欧姆定律不成立。欧姆定律为电学计算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人，完全不同的人通过看似同样的过程，体会到不同的压力，遇到不同的关卡，得到不同的结果。人与人的差异，天地迥然。布朗运动中，粒子被撞击改变方向。而欧姆定律中，电阻是核心。诸多压力并不来自于外部，反而植根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恐惧和爱。反比也好，正比也罢，对于很多人而言，终其一生，无法找到自己生命的欲望根源，像电流通过导体，产生电阻，付出能量的代价，却以至于长久被牵绊。

超导，是非常美妙的理想状态。

第十一章

欧姆定律

1

正好碰到于一，唐铭希挺高兴。唐铭希本来想问于一一个私人的问题。但当着林修的面，他没有问。虽然他想问的问题是关于自己的怀疑，但当着同学的面，依然涉及隐私。唐铭希看似大大咧咧，好打听个小道消息，但同学关系一直都非常好，也是因为他并没有冲破人际交往的边界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当年，韩正波被同学举报说他骚扰，就是因为在交往中，他对空间没有掌握好尺度。隐私是关于自己的，也是关于别人的。

唐铭希没有开口，还因为于一正要出差。急匆匆问于老师，不如找个于老师方便的时候，好好问一下。他热情地跟于一打招呼，在心里已经把于一感谢过一遍。帮他看看化验单这样的事情，于老师不会拒绝。他的热情自然就引起林修复杂的反感。

林修这段时间对唐铭希有点说不出的疏远。他也不好说是哪里出了问题。男孩子之间应该大气一些。没有具体矛盾，就觉得看不顺眼，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可能是因为现在大家都特别忙，各自选择了方向。医院把博士生们当住院医生用，榨取廉价劳动力毫不留情。一起玩的时间少了不少。各自的课题和方向压力都很大。研究生时，在背后吐槽各自导师是常规保持亲密友谊的话题。现在，吐槽各自导师的时间都被压榨完了。唐铭希的联合培养挂在肿瘤中心，林修归到薛鼎革门下。薛鼎革真是个没什么值得背后腹诽的导师。林修跟薛鼎革自己的博士生一起，大家只觉得薛鼎革仿佛不用睡觉。无论什么找他，他都醒着。有这样的勤勉的导师，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林修跟于一的事情，他不可能向任何人提起。跟唐铭希之间，一向都是他说得很少。但说得少只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时候即使话少，也没有秘密，心怀坦荡。现在说得少，是因为不能说。跟于一这件事不可能让唐铭希知道。在交友方面，他相信唐铭希是坦荡的，他自己却并非狭隘的人。不过，这只是每个人给自己设立的交际边界。有些人大一些，有一些把圈子画得小一些。

唐铭希从秋天开始觉得左侧的手会经常无力。他先怀疑自己颈椎有问题，注意运动和保护。还找骨科的同学给摸了摸。但收效甚微。后来这种不适漫延到左边半个身子。他自己能给自己做化验。他做了肝炎病毒的检查，一切正常。没有输血的前史，没有不安全的性行为，没有感染艾滋病毒的可能。

他做了甲状腺的测试，排除了甲状腺的问题，排除了维生素B12的缺乏但他还是以防万一在吃维生素复合片。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没有接触过重金属。理论上周围人没有条件接触到剧毒药品或化学试剂。他同学关系一向和睦，暂时可以排除重金属中毒。被人投毒这个想法，让唐铭希自己都觉得可笑。当把一切可能性排除，唐铭希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但疼痛和无力是真实的。

唐铭希怀疑自己得了癌症。他倒是不对自己手软。给自己化验，医院肿瘤中心所能做的几乎所有化验。唐铭希把自己当作小白鼠，像对待中学时解不开的数学题一定要得出一个正确答案。肿瘤中心的试剂管理宽松。薛鼎革成立了舒缓治疗小组之后，专门为小组批药。小组有自己的用药途径。唐铭希自己手上就握着药柜的钥匙。当然，这都是在下班之后。如果是自费病人，所有的化验结果计算下来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小白鼠，是不需要付费的。

甲胎蛋白、癌胚抗原、糖链抗原、糖链抗原、神经元特异性烯醇化酶、血清癌胚抗原、鳞状细胞癌抗原、酸性多肽、组织多肽抗原。一切正常，一切正常却意味着一无所获。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性，也许有微小的脑血管轻微出血，压迫了神经。如果是这样的问题，他要去神经内科。

现代医学上，造影技术已经非常发达。医院在设备上力争国际水平，国内一流，地区首家。高江在批钱添置设备上从不手软。钱得花出去，才能挣回来，这是他花钱的方针。高江要安全退休，基建费用数额庞大，最容易犯了错误晚节不保。他在这一方面倒是一向自律。对手下人，不能算苛刻，但也绝不放松。一点猫腻没有不可能，水至清则无鱼，但高江自己不松手，这方面就真的不会有大问题。

核磁共振，人休息，机器不休息。正常门诊下班后，造影那边会一直加号，到晚上九点。唐铭希找同学加了个塞，也没有挂号。同学不肯答应。唐铭希说要给喜欢的女孩送个礼物。在核磁共振的报告上写脑中她的位置。理科生的狼忙，让人无法拒绝。同学也爱看热闹，这么一个浪漫的理由立刻答应。不但答应，还答应替他全面保密。同学偷偷摸摸下班之后给他做了一个。如果是脑血管有问题，微小的出血点也难逃造影技术。然而依然一无所获。

唐铭希又给自己做了血液化验，整个化验报告中，只有一个指标偏高。肌酸磷酸激酶超过了正常。学会看生化指标，是他专业课中最基础的部分。血清中的肌酸磷酸激酶升高，说明组织中有细胞坏死。这些酶有两个组成部分，肌肉部分和脑部分。肌酸磷酸激酶常常被判断是急性心肌梗死的重要指标。如果指标过高，说明心血管不好，需要注意身体。找了心血管方面的同学也帮忙看了一眼，没说是他自己的。同学也看不出所以然，让病人做个心电图看看。唐铭希就自己做了心电图，他觉得自己心电图还是挺漂亮的。没有早搏，没有房颤。同学也看不出来，就还得找专家。见过的病人多，见过的病例多，好医生快速的删选和判断，用经验也用理论。找到病因和刑侦时警察抓到罪犯几乎是一个道理。

于一搭早班飞机去，傍晚时分的飞机回来。专家会诊，一切顺利。手术自然有其他主刀的大夫，病人有糖尿病病史，小血管弹性很差，术后愈合会有问题。微创是最好的选择。天气很好，没有遇到突发状况，没有遇到延误，没有遇到气流颠簸，没有遇到机上突发危重病人。下了飞机，往出租车那里走去。天色已经渐暗，交通改变很多的事情。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现在回来，跟出发时的天空几乎一个颜色。

于一没有回宿舍，直接去了办公室。转给崔曙的那台手术没有任何问题，患者已经被推进ICU，估计明后天没有问题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情况再稳定就可以出院。

蔡明华也没下班呢。看到于一回来，点了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于一把放下来，外套都没有脱，拿了钱包锁了门出去。食堂里大师傅已经开始拿着大拖把拖地。剩了几个菜。大盆子底下一直加温，于一随便要了两个，吃一口都是凉的。一碗米粥，倒是热的。食堂里的灯关掉了半边，剩下这半边也黑乎乎。于一赶紧喝了粥吃了蔬菜，又买了一瓶酸奶带上楼。她一走，食堂正好关门。

林修上午跟唐铭希各自补了个觉，医院。一早上碰到于一，也不知道她那么早出去干嘛。女人真是世界上最难搞懂的东西。唐铭希问他于一干嘛去，他怎么知道，他也想知道。

唐铭希绕着圈子问了林修半天，也不知道于一是干嘛去了。求人不如求自己，于一办公室的电话在全院电话号码簿上一找就有。

唐铭希磨蹭了两天，听说于一回来了。电话始终没有打，院内传呼机给于老师发了一条信息。说有个报告，希望她帮忙给看一下。于一约他正常上班时间到办公室即可。

唐铭希带着所有资料去了心脏中心。大家只当他跟林修一样，有事情来找于老师也是正常。

唐铭希第一次来于一的办公室。墙壁上挂的儿童画，让他颇感意外。于一被报告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好奇心。

于一看着手里厚厚的报告，满腹疑窦。甲状腺，维生素缺乏，病毒感染，自身免疫疾病和某些类型的癌症全部做过化验。化验方向非常全面。

于一问：“这是你朋友的。”

唐铭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于一低头愈发专注的每一项结果。患者名字一看就是随便填的。性别男性，年龄27岁。

于一问：“男性病人很年轻啊。”

唐铭希点点头说：“同学。”

于一说：“自身免疫抗体和抗-GM1抗体检测也没有问题。”

唐铭希说：“检查都做过了。”

于一问：“除了肌肉酸痛和无力还有什么其他表现。”

唐铭希说：“患者自述没有。”

于一问：“他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呢？”

唐铭希说：“可以排除重金属中毒。”

于一问：“做过理化检查了吗？”

唐铭希说：“目前没有。因为他生活环境和习惯没有变化。”

于一问：“他家庭其他成员有什么状况么？”

唐铭希摇了摇头。

化验报告摊开了一桌子，于一坐在桌前，一张张收好。收好的，都是她觉得用不上的。肌酸激酶（CK）是肌肉受伤或死亡释放的酶。于一表情愈加严肃，唐铭希也跟着焦虑。

于一问道：“小唐，这到底是谁的？”

唐铭希说：“于老师，有什么问题么？”

于一说：“没问题。但我需要是谁的。唐铭希，你替病人隐瞒，这并不是尊重隐私。只有透明的信息，才能帮助医生判断。人为制造迷雾，会耽误病情。”

唐铭希说：“嗯。现在也找不到方向。”

于一说：“我有一个怀疑。但这种检查很痛苦。我不确定现在江邗能不能做，如果可以做，准确率有多高。如果江邗不能做，国内能不能做。但无论谁做，都会非常痛苦。”

唐铭希愣了一下说：“要做腰穿么？”

于一说：“需要肌肉活检。我建议做一个腰穿。如果有可能最好可以看一下家庭其他成员。”

唐铭希听到腰穿，就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癌症可能更糟糕。唐铭希预想过很多糟糕的结果，但没想到于一直接把问题推到了深渊的边缘。他想问于一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怀疑，但又怕结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办公室里，只听见唐铭希重重的呼吸声。于一听着这呼吸，根本不用猜测，真相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什么同学，没有什么朋友，患者本人就站在她桌边。于一认为目前已经做了绝大多数可能性排查，最好的方式依然是做肌肉活检，国内可能没有条件做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基因检测。腰穿的痛苦也很大。如果要做这些检查就不是唐铭希偷偷摸摸在肿瘤中心里自己给自己做了。

于一说：“患者的隐私很重要。但我建议抓紧时间。如果你跟患者是好朋友，就好好劝他抓紧时间。”

唐铭希点点头说：“于老师，您可以直接说您的怀疑。”

于一说：“肌肉损伤时人体内会分泌大量的CPK也就是肌酸磷酸酶。肌酸磷酸酶可以修复损伤的肌肉。”

唐铭希说：“通过测定血液中CPK值，能够推定出肌肉的损伤程度。”

于一说：“所以常被作为肌肉损伤的指示指标。血液中CPK的含量越低，肌肉损伤程度也就越低。如果没有肌肉没有损伤，CPK高值就没有合理解释。心肌梗塞后，CPK较谷草转氨酶和乳酸脱氢酶特异性高，但持续时间短，2－4天恢复正常。我第一建议再跟踪观察，但这种跟踪观察也不易持续太长时间。心电图情况很好，所以我觉得排除心源的问题。”

唐铭希说：“病毒性心肌炎，CPK也可能升高。”

于一说：“对，但患者没有病毒性心肌炎。病毒性心肌炎很常见。”

唐铭希说：“那么……”

于一说：“进行性肌营养不良、多发性肌炎。”

唐铭希沉默了，他低着头，眼泪在眼睛里，但是流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没有。

于一说：“这不是心脏的问题。应该去看神经科。已经做了核磁，完全可以排除对脊髓或主要神经压迫、多发性硬化、骨肿瘤压迫蛇精，脊髓或者脑部中风。”

于一接着说：“肌电图可以看一下。神经科现在能不能做。检查不可能不舒服，但必要完成。”

唐铭希低低地说：“肌电图可以判断么？”

于一说：“应该可以。小型电极在特定部位发送刺激经过所检测的神经，在另一部位接受信号。根据所需时间测定传导速度以判断是否有神经损伤。第二部分测试选定肌肉的电活动。通过很细的针插入到选定的肌肉，并用它来“听”这些肌肉的电活动模式。”

唐铭希说：“像针灸吧？”

于一说：“我没有个人体验。”

唐铭希说：“如果确诊了呢？”

于一说：“很可能不能一次性确诊。别担心。”

唐铭希点点头，说了一声再见就要走。于一喊住他说：“我一定会保密。”

唐铭希说：“谢谢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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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是一件私事但可以公开■■■

不会放过让亲友们奉献爱心的机会。

有压力才有动力，小唐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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